保时捷356A

欲买桂花同载酒,终不似,少年游。

【罗陆】晚舟

罗飞×陆风平

私设+ooc,勿上升

全文6k+

be预警



00

“所以,喝完这顿酒,我们便,分开吧。”



01

“陆风平,陆风平?”罗飞伸出五指在陆风平面前晃一晃,依旧是平稳的呼吸声。他托着下巴,他们鲜少这么安静的独处,此时才有机会好好看一看他。

三十岁的陆风平已经不再年轻了,他的眉眼陌生到罗飞感到害怕,他花了这么久这么久的时间,还是没能读懂他。罗飞曾见过十八岁的陆风平炽热的只要看着他就会充满欣喜的眼光,所以愈发对如今的陆风平难以释怀。

十八岁的陆风平是鲜活的,肆意的,十八岁的罗飞也曾经是明媚张扬的。

那时候陆风平还没搬走,他家院墙内种的枇杷树生得很茂盛。陆风平蹲在围墙上等他时不耐烦了,一边百无聊赖打着哈欠,隔几分钟就揪颗果子准确无误地打在他窗上。

“咚咚咚”的声音,清脆、急促、怒气。

罗飞听够了,半含着笑出门,“够了够了,别再祸害果子了。”

陆风平跳下围墙,拍拍屁股上的灰,眼睛里弯着一片窸窣的树影,“喂罗飞!你是爱打扮的小姑娘吗?出个门还要这么久?”

罗飞听着他的怨念,从兜里摸出颗糖,剥了糖纸塞进他的嘴里,“不是着急吗?快走吧。”

陆风平猝不及防被投喂了,青柠的味道在嘴里迸发开,他囫囵地砸吧着滋味,本来要翻上天的白眼硬生生按捺住了,“好吧,原谅你咯。快跟上!”

等在公交车站,见罗飞一直不说话,陆风平拽下他的一只耳机塞在自己耳朵里,“听什么呢?”

他重复着里面的课文——“庭有枇杷树,吾妻死之年所手植也,今已,亭亭如盖矣。”

“罗飞,这篇课文又不要求背,你老听它做什么?”

罗飞按掉mp3,再没了听课文的兴致,还是回答了他,“没什么,只是觉得这个人一辈子都被困在他的枇杷树下,很可怜。”

“那是深情,你懂不懂?”

“不懂。”罗飞看着他小脾气全都彰显在脸上,觉得很有趣,便也一板一眼逗他。

陆风平飞起一脚踢在他腿上,“懒得跟你说,车来了。”

“好吧,那你能告诉我,我们为什么要坐这辆车,到底去哪吗?”

陆风平一边护着包,成功抢先在一大叔前占领了俩位置,这才对他招招手,“过来,坐这里。”

“我没告诉你吗?我最喜欢的心理学博士在新华书店有个讲座和签售,咱得去早点,不然抢不到前排了。”

罗飞哭笑不得,“到底为什么这么喜欢心理学啊?”

陆风平赏了他一枚桂圆大的白眼,“难道不是你小时候看了催眠师的电视剧觉得很神奇,天天缠着我催眠你。那个时候我就开始看这些书了。”

嘀嘀咕咕的少年音淹没在发动机的声响里,罗飞看着他嘴巴开开合合,料想没说什么好话,从兜里重新拿出耳机,陆风平伸出手拽了一只过去,另一只手围成了圈,在他耳边大声喊着,“罗飞,你无不无聊?不要再听课文啦!”

罗飞按下音乐播放键,无奈地把他凑在他肩上的脑袋推开,“我知道啦。”

陆风平老老实实被他摆正在椅背上,耳边传来的是放了一半品冠的歌。

——“你教我爱的善良 你教我恨的野蛮 你教我忘记该忘伤心太伤  那些你教我的事……”



02

陆风平酒量变好了。

今晚他跟陆风平大概吹了有四五瓶他才不胜酒力昏睡过去,比起两年前他跟陆风平新婚那晚酒量确实是成长了。

新婚啊。

罗飞将外套给陆风平披上,自己在夜风的吹拂下不由得打了个冷战。

那时是十年后他们第一次见面,陆风平堵在公安局外,开门见山,“跟我结婚吧罗飞。”

罗飞花了足足一刻钟才辨认出这人的眉眼,凌厉、冷冽,一点没有当年的影子了。

“好。”他轻声回答。

陆风平没想到他如此痛快应下来,表情僵硬了一瞬,“不问我为什么吗?”

“为什么,是我呢?”

“我父亲告诉我,我母亲以前最大的愿望是看着我三十岁前能成家立业,业我有了,至于成家的人,我想我大概没心思再去重新认识旁的什么人,再去经营什么感情。”

“想来想去,只有你最合适。”

只是,合适吗?

疑问缠在他舌尖,他还是没能问出来,“民政局还没下班,快点去还能赶上。”

他俩扯完证后,陆风平开着车直接带他拐入了街角的酒吧,点满了一桌子的酒。

罗飞就静静坐在一旁,看着陆风平一杯又一杯酒下肚,然后眨眨眼,恍然大悟般道,“陆风平,同我结婚,你是不是不开心?”

陆风平没有理会他,又启了个酒瓶,罗飞也不气馁,又盯着他一会,轻轻问道,“你心里,是不是,其实是怨我的?”

然后罗飞看见陆风平停下了所有的动作,目光交汇的一刹那,陆风平那深邃到叫人看着就悲伤的眸子里忽然滚下好大一滴泪。

那滴泪滚在了罗飞的心上。

陆风平什么话都没有说,他却切切实实感受到了他的悲伤。

陆风平,在悲伤。

悲伤的陆风平很安静,安静着只会把自己灌醉,醉了也不闹喊,身子一歪就倒在沙发上,这样的安静让罗飞无所适从,他脑子昏昏沉沉,只知道背着他往回走。

不知道走了多久,也不知道陆风平醒了没有,只是这样的静谧让罗飞感到恐慌,于是他一面把陆风平滑下来的身子往上托了托,一面絮絮叨叨开口。

“你记不记得第一次偷喝酒是在高三那年我家院子里,我翻出来了我爹压箱底的好酒。我当时只想尝一点的,可是你非说男子汉喝这些算什么本事,非压着我逼着我喝了好些,最后我俩都醉了,被我爹一桶凉水泼醒了。”

“没人比你还精明,你醒来立马拉着我就跑,我不明所以,跟着你跑了好远还听见我爹远远喊着‘罗飞陆风平你两个臭小子给老子滚回来!’他可是被气得不轻。”

“第二天我回家后被我爹罚跪了好久,你惯会坑我。”

他想起这些事的时候,嘴角是弯着的,可笑着笑着,眼角就落下泪来。

他妄图把他们年少的点滴从脑海里挖出来,说到最后才惊觉原来他们的从前,很多他已经记不起来,剩下的也只浅薄到只余三言两语。可他又不得不掘开它们,因为只有这样他似乎才有力气背着他继续往前走下去。

这样才可以不断暗示自己,中间分开的那十年,没有存在过。

从来没有。



03

罗飞看了眼表,他已经等了半小时,看来是等不到陆风平醒来了。

他打开手机想叫车,填地址的时候才顿住。

毕竟刚领了离婚证,把陆风平再带回去也不合适,他也不晓得陆风平家的地址,以后要住在哪里。

还是送去他老师那吧。

他眉头蹙起又松开,替陆风平拢了拢外套,背起他往南边走去。

算了算了,他只记得他老师家在哪条路却不清楚具体门牌号在哪,到头来还得他亲自送。

还好刚结婚后他陪着陆风平去见过他老师。

陆风平的老师是心理学界的权威教授,罗飞仔细打量,倒比他年轻的时候吵着嚷着膜拜的什么心理学博士要好不少。

那劳什子博士是不是给陆风平下降头了?罗飞在心里不止一次吐槽过。

陆风平父母原是希望他好好念书念个金融将来考银行考公务员也好稳定生活,可陆风平就是铁了心想念心理学。陆父气得狠了,就把他关在阁楼里铁了心让他读书不给出门。

罗飞在家拿他娘心爱的砂锅练手,差点给锅炸了才焖好一次煲仔饭。他翻出饭盒提溜着,从院里的枇杷树上了围墙,再挪到窗户前,“陆风平陆风平!”

好一会窗户前才伸了个毛茸茸的脑袋,陆风平哈欠连天,一副被人扰了好梦的模样,“吵死了罗飞。”

等他打开插销,罗飞一个暴栗敲在他脑袋上,“不识好人心,来吃饭了懒鬼。”

陆风平垂死病中惊坐起,“什么好东西这么香?罗飞你终于不拿垃圾嚯嚯老子了?”

“什么垃圾?爱吃不吃!”罗飞愤愤,他之前厨艺也很好的好吧?那时候这小子不是还津津有味,现在就成垃圾了?

陆风平咧着嘴护食,“滚你大爷,给我的饭就是我的。”

罗飞看着他好一顿狼吞虎咽,嫌弃得不行,索性摸索着坐下,靠在窗户边的墙上,等他吃完。

一会功夫脑袋上浮现半个身影,罗飞转头,陆风平正叼着牙签趴在窗前,“罗飞,我爹还不知道要关我多久呢。”

“没必要现在跟他犟,到时候志愿还不是自己填。”

“没办法,我管他要钱被锤了。上次咱俩一块去的讲座,你见过的那个心理学大佬,他在首都有个学术论坛,说不定还会收个弟子啥的,那我是非去不可。”

“所以你跟你爹说了,然后你被你爹锤了。可你爹给你关这里,你又不是出不来,怎么这么老实?”

“没钱,哪都去不了,”陆风平摊手,“要是有钱也不至于管他要。我看他这次是真的生气了,先给他关几天,等他消气再说。”

他吐掉牙签,目光悠悠落在罗飞身上,罗飞警铃大作,“你别看我,你前两天喜欢的那个什么模型,我压岁钱零花钱都搭里面了,可没有余粮了。”

陆风平可怜兮兮,“那怎么办,我钱也都挥霍掉了,怎么办啊怎么办啊罗飞罗飞。”

罗飞被他念得头疼,“好了好了你闭嘴吧,我知道了,我来想办法。”

“嘿嘿嘿我就知道你对我最好了。”陆风平眼睛骤然发亮,听他这么说罗飞耳根悄无声息爬上一抹红,他假装咳了咳,佯装淡定地撸了一把陆风平的狗头。

“那你乖乖在家等我哦。”

只是没想到,这一等,就是十年的时光。



04

罗飞背着陆风平安安稳稳走了一路。

陆风平醉酒的时候很老实,可睡觉却很闹腾。婚后两年,他们鲜少同床。有时候是陆风平常常要去外地出差,有时候是罗飞办案太晚不想打搅就在客房歇下。偶尔能碰着在一起时也是一人一个被窝,但是第二天醒来时陆风平的被子总是不知所踪,他自己就四仰八叉压在罗飞身上,还好罗飞睡得沉,不然怕是一夜都不能好眠。

这样睡身体必然是要付出代价的。

罗飞整整蹲了一天一夜终于端掉了某犯罪团伙,这时候才打开手机,发现从昨天开始,足足有二十多个未接来电。

昔年阴影瞬间涌上心头,他颤抖着差点拿不住手机,忙镇定心神,哆嗦着打回去,“陆风平?陆风平!?”

“喂您好,是陆风平的家属吗?他现在在首都第三人民医院。”

“他,没事吧?”

“刚下飞机就晕倒在机场,被人叫救护车送过来的。他本人着凉加上有些低血糖,现在还在病床上休息。之前给您打电话一直没打通,您现在方便来医院照看他一下吗?”

听到他没事罗飞蓦地松了口气,“好的,我这就去。”

待罗飞请好假赶到首都医院时,天色已近傍晚了。

罗飞站在病房外,不用近看他都能察觉昏睡着的陆风平身上透出的疲惫感。他那样岁月静好地躺在床上,夕阳透过窗户浅浅落在他的面庞上,让他此刻看起来有一种孤寂的温柔。

陆风平堪堪醒来时,夜已深了,没有点灯,他隐隐发觉窗前坐着个身影。

“什么时候来的?”

“没多久。”

“我打电话问过你的老师,他说你这样低血糖已经不止一次了。”

陆风平轻描淡写,“没什么大碍。”

罗飞哽着一口气,“我很抱歉,没接到电话,没能早点来。”

“不用抱歉,我已经习惯了。”

已经,习惯了么?

这句话说出口后,罗飞终于清晰,原来这样多年,陆风平也是怨怼的。

当年那些电话没有打通,他其实是怨他的。

不能开口找父母要,父母肯定会出卖他们,他的自尊也不允许他开口朝旁人借钱。他当初想的办法表面上跟所有人借口去冬令营实则半个寒假都在临市打工。为了赚的更多早点回去见陆风平,他每天只睡五小时跑两个餐馆帮工。刚开始几天还有心情听陆风平打来电话诉苦着他爹又怎么制裁他了,到后来他是真的没有力气了,没有力气每天要应对刁难的顾客刻薄的老板后回来还要假装开心假装真心地告诉他冬令营认识了多少朋友,老师有多么有才华。

他只是,太累了。

所以他放任自己不接他的电话,不然他怕他会忍不住把负面情绪发泄在他身上,怕他会忍不住告诉他,他后悔答应他了。

他那时想,不过没接几个电话而已。他绝没想到陆风平母亲因为遭遇抢劫突发心梗在医院抢救了一天最后没抢救过来。

陆风平在医院里绝望无助时是怀着怎样的心情给他打的电话,而他被手机铃声扰得心烦意乱按掉来电后开了静音接着去应付难搞的老板。

陆风平当时是怎样的心情呢,他不敢回想。

等他站在临市的火车站终于给他回电话时,却再也打不通了。

到家后他才知道发生什么事,那时候陆风平父亲已经带着他回老家安葬母亲,之后就再也没回来。

他日日蹲在他家门口,最后只等到了中介领着不同的人来看房子。

那一刻他终于明了。

他赚够了他们去首都的费用,却弄丢了他。



05

后来罗飞无数次回想,他和陆风平怎么就走到今天这种地步了呢?

他拎着行李,从首都一路陪同陆风平回到家。陆风平倒了杯水,“欲言又止的,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对我说?”

罗飞在他对面坐下,“我仔细想了很久,我们还是离婚吧。”

“你,想好了?”

“是,”罗飞笑笑,“无论是当年还是现在,好像每一次,你需要我的时候,我都不在你身边。”

“你受伤了我没办法第一时间照顾,年节假日三餐夜晚我没办法给你陪伴,有任何事总是工作第一、受害者第一,就算将来哪一天嫌疑人绑了你想要威胁我,我也一定不会以你为先。”

“陆风平,你值得好好生活,好好被爱。开心的时候有人可以分享,难过的时候能有人倾诉,出远门时能够有人陪伴,生病时能有人彻夜照拂。”

“你不该活成现在这样,同我一起。”

“我不在意。”

“我过不去。”他望着他,认真着,执拗地,“我没办法不在乎。”

“整整十年都没有你的消息。若不是怨我,又怎么忍心这十年放我一人深陷在泥潭里?可是我想不明白,我欠你什么了呢陆风平?我欠你什么了?你母亲的遭遇,是我导致的吗?不顾自己的生活时刻接你的电话,是我的义务吗?如今我们的境地,是我一手促成的吗?整整十年,我找不出这些问题的答案,我弄不清楚想不明白。”

“我究竟欠你什么了呢陆风平?”

“罗飞,你是真的心狠。”陆风平看着罗飞扭曲的面容,轻声开口,“从前你为了你的冬令营你的前程弃我不顾,现在你为了你的人生你的心安理得还是想要放弃我。”

“罗飞,你不欠我的,只是我也想不明白,为什么,我总是被你放弃了的那个?”

原来他在他心中,是如此卑劣不堪的存在。

他张了张口,却说不出任何解释的话。

“是了,我现在的职业,比任何人,任何事,都重要。”

“对你来说也并不公平。”

“你值得一个毫无保留能全心全意待你将你放在心上的人。”

“只是不会再是我了。”

少年时的深情厚谊终究敌不过十年的时光和距离,这两年的相濡以沫也没办法支撑他们彼此毫无芥蒂地走下去。

他终是感慨。



06

感受到背上人变动的呼吸,罗飞停住脚步,“醒了?”

陆风平被放下来,揉了揉眉心,“抱歉,耽误你回家的时间了。”

“没事,刚好我也想通了些事。”

“想通什么了?”

“你不欠我什么,我也不欠你什么。只不过是年少时的弱小无力肩负不起对彼此期待而浓烈的情谊,等到有能力承担时,却寻不回当时热忱纯粹到干干净净没有一丝杂质的感情了。”

“我们在最心系对方的时候分离,久别重逢后,只要你还需要,我便可以毫不犹疑地奔向你,我以为我可以克服我们之间的障碍,可我终究还是高估了自己。”

“当年在我还不知情的情况下你就已经消失,后来的重逢也是遂了你的心意。我们之间,太多不明不白的结束,又不明不白的开始。”

“所以,该轮到我来终结了。”

“陆风平,我们现在分开吧。”

“一切都已经说清,你不要再怨恨,我也不要再后悔,我们一个朝南,一个向北,继续走自己的路,各自过好自己的人生吧。”

“从此以后,你婚丧嫁娶,不要盼着我备礼;而我生老病死,也同你无甚干系。”

说完这些,罗飞大步流星向来时的路走去,不再留恋,不再回首。

只是走着走着,忽然就记起很多年前的那个清晨,那棵枇杷树,那首少年音色低低缠绕在他耳边的《项脊轩志》。

当时以为的一句玩笑话,却没料到,之后穷他一生,他到底还是解不出谜底。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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